专访[兔侠传奇]导演孙立军

       兔侠传奇投入据称高达1.2亿元，是迄今为止国内投资额最高的、希望制作成为媲美「功夫熊猫」的原汁原味的传播中华文化的动画影片。 据本片的出品人之一、北京电影学院动画学院孙立军院长介绍，该片由内地著名编剧邹静之编写剧本。在「功夫熊猫2」在中国火热上映之际，「兔侠传奇」能否在电影市场占领一席之地，这部饱受争议的电影背后故事又是怎样的，我们这次特别专访了孙立军院长。
 

       故事简介 
       京城的武林盟主老馆主被徒弟熊天霸暗算，老馆主逃亡到乡下，临终前把毕生武功传授给淳朴的炸糕厨师兔二，并将统领武林的令牌交给兔二，请他一定要把令牌亲手交给女儿牡丹，不能落在坏人手里。诚实守信的兔二到京城时，武林已经被熊天霸操控，好在令牌还在兔二手上，在京城他四处寻找牡丹，遇上重重危险，并在日常劳作中悟得绝世武功，最终打败熊天霸，拯救了武林，并将令牌交还给牡丹，实现了对老馆主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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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兔侠传奇」讲述了一个关于信守并履行承诺的中华美德故事，“兔侠”形象取自于从明代至今，京津地区中秋时节常见的儿童玩偶“兔儿爷”，具有浓郁的中国味道，造型滑稽喜兴，有着新鲜的动画形象感。「兔侠传奇」在制作之初，在技术层面就做了相当的铺垫和准备。据孙立军院长介绍：作为国内首部毛发三维动画巨制，画面细腻，动感十足，诙谐幽默，「兔侠传奇」给观众的视觉感觉是非常独特的。从产生创意、到技术筹备、到现在进入后期制作阶段历经了三年。「兔侠传奇」制作团队利用成熟的3D立体电影制作技术，潜心创造出这部动画作品。　
 

     「兔侠传奇」导演 孙立军 
       您从什么时候开始筹划这部电影的？ 
       孙立军：08年3月开始，我正在为奥运会准备的电影「快乐奔跑」做后期，一边做一边思考怎样从电影的角度在后奥运时代延续中华民族的精神。从「小兵张嘎」开始，我力求在每一部作品的形式和内容上都有所创新，所以选择不同的年轻人来制作，主创基本全是电影学院的学生或毕业生，总之就想证明一点——中国的年轻人很行。当时在思考如何做一个商业片，之前我对商业片还是比较抵触的，因为大家总是把商业片归结为票房高的电影，但是我觉得商业和艺术二者是不矛盾的，商业上的成功，艺术上也应该成功，奥斯卡历届获奖的动画片和宫崎骏的作品给了我们很多鼓励。 
       为什么选兔子做主角呢？ 
       孙立军：当时我们做了很多调查，画了十二生肖给很多人看，最后超过79%的人喜欢兔子，这和我想的不谋而合。选择兔子做主角的另一个原因是，无论男女老少，对兔子没有反感，并且在兔年播放，能加大市场的认知度。当初调研的时候大家脑海中的形象都停留在一只可爱的小白兔身上，但是我必然要反其道，找一个另类的动画角色，于是就找到了兔爷的形象，这就有了文化的渊源和根基，因为我们的目的就是用动画来传承中国文化。 
       故事的灵感是怎么来的呢？ 
       孙立军：我带着学生们开始设计人物形象，当时和一些朋友聊天讨论，什么能让中国文化传承下来，最终有一个词打动了我——诚信，因为一直以来改革开放这30年后不诚信的事让我特别愤恨，比如三聚氰胺事件等等。现在社会环境这么不诚信、虚假、欺骗，中国的未来怎么办？我希望能给子孙后代留下一些精神上面的东西。我觉得「兔侠传奇」最大的成功点就在于传承了中华民族的精神，这并不是政府投钱让我来说教，是我自己有感而发的想做这样一个作品，使观众能在享受快乐的时候，能够被老祖宗留下的精神所感染。所以很自然就有了一个小买卖人因为诚信做了一件大事——一诺千金的故事 ,故事定下来之后没有大改动了，修改也是小的地方，为了让故事更加滑稽和搞笑。
 

       您在设计故事的时候，受众群针对的是哪个年龄阶段？ 
       孙立军：我们的受众群面向家庭，所以定位确定以后，我就想到在西游记播出的时候，有人调研，女人最喜欢师徒四人中的猪八戒，因为他有情商。虽然孙悟空无所不能，但是他不懂得爱，一心为佛。所以我就想把主角定成一个不帅的、笨得可爱的兔子，是范伟葛优式的兔子，当时我女儿12岁，她特别喜欢范伟，她也代表了一部分受众，不过当时并没有找到范伟，因为还不确定能不能做起来。 
       这部片子的制作重点是什么呢？ 
       孙立军：我们把制作重点放在了动作上，要解决中国动画动作不搞笑的局面就要仔细研究动作，因为你毕竟做的不是相声，光靠语言搞笑是不行的。在制作的时候我们做了大量的动态捕捉技术，包括面部的和肢体的。我们捕捉之后把数据作参考，所有动作都是一帧一帧调出来的，所有幽默都是中式的，而不是美式的。
我觉得制作技术还可以再上一个层次，包括配角的毛发，因为工作量非常大，时间和资金所限，这此部分还是有些遗憾，在下一部我们打斗的镜头会更炫更酷，动作的立体感更圆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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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是第一次用三维技术吗？ 
       孙立军：不是第一次，1991年我是官方派到香港去学习三维软件技术的第一人，那个时候只是用它来制作一些广告之类的。到了95，96年我们在电视中开始运用三维技术。不过这是第一次运用进我的电影中，以前也想用三维，但是技术还达不到。在09年的时候，制作人员达到了一定水平，然后决定用三维制作。2010年的时候香港的一个发行人提出在未来美国可能全部是3D电影，当时中国的3D屏幕也达到了1000多块，所以我们决定做出一部3D的片子。 
       天津北方电影集团是怎么为这部电影注资的呢？ 
       孙立军：在2010年6月份，他们看中了我们，这是他们改制之后投入最大的一部电影。之前我们自筹了2000多万，原本预计4000万，随着制作的深入，包括研发和改成3D之后需要的资金越来越多。于是我们就和北方电影集团合作完成。欣慰的是我们在海外已经卖了65个国家，到现在光靠国外的版权就能收回成本了。
 

       现在「兔侠传奇」在院线的上映情况怎么样？ 
       孙立军：国内一些发行商和院线经理听说是国产动画看都不看就摇头，很让人心寒，没有一部影片做基础怎么培养品牌？我们政府这么多年投入巨资来扶持，这是一部励志的用心创作的电影，不得不反思，我们现在和美国比的不是硬件技术上的差异，而是环境的差异，是我们自己打败了自己。 
       现在院线排片90%都在白天，现在对国产动画的偏见依然是存在的。因为很多大片的档期很满，所以院线给我们的空间很小。 
       在白天的场次我们的售票是第一，超过「武侠」，但是我们国家的电影票太贵了，如果一张票10块到20块就比较正常了，票房也能高。从明年开始我就号召全国院线的学生，带着DVD到贫困地区去放映我这5部电影。我把这个叫做中国原创电影之旅，我们已经做了三年多了。其实动画电影是不缺观众的，永远都有孩子会喜欢，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培养市场。当中国文化变成强势文化的时候我们才能真正的富强。在中国电影面对着好莱坞的冲击下，在动画电影被长时间边缘化的今天，我希望院线的经理们更给力一些，尊重动画人的劳动和创作。如果在中国人的土地上都无法迈步无法发声的话，怎么能振兴这一行业呢？我们需要政府该补贴的时候给补贴，把票价降下来，也需要院线经理不要有这些偏见。
 

       您是怎么看待中国商业动画电影的？又是怎样看待网上的质疑的？ 
       孙立军：商业电影一定要是家庭的，全球的影院都被好莱坞所统领，我们现在要是想做市场，就要认真对待已经既定事实的现象，要向好莱坞学习和借鉴。因为现在的规则是好莱坞定的，你必须按人家的规则来走。但是就像我们去吃麦当劳不见得就变成美国人了，我们还会吃饺子和刀削面。所以在做这个片子的时候，别人跟我讲网上也有质疑「兔侠传奇」山寨美国，但是第一，如果你想赚钱的话你必须按照别人的规则来，如果你做中国自己的水墨动画没有人看；第二，什么叫商品？商品一定是要服务于人的，人喜欢什么样的商品你就要做什么样的，不能违背观众的喜好。但是有一点我很自豪，「功夫熊猫」仅仅是美国人穿了唐装而已，我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穿了件西装，它是美国的文化我是中国的文化。我理解的山寨是一模一样，只有牌子不一样，但是「功夫熊猫」和「兔侠传奇」不一样，我就是要告诉大家，我们中国人也行，不是跟美国电影差几十年，也就差个三五年，并且这三五年不是说我们差，而是环境差了二十年，你看美国就没有盗版，为什么不去思考和批判这种环境呢？谁能在盐碱地上种出参天大树来呢？ 
       并且有些批判完全是恶意的，我听说有的网友在时光网上给「兔侠传奇」打一分或者零分，我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我是电影学院的教授，起码我知道电影姓什么，电影就是一种视听语言，讲一个故事，塑造一个角色，难道这里面没有做到吗？做到了怎么可能是零分或者一分。 
       其实我觉得批判没问题，我觉得可以探讨，你可以告诉我你的想法，要有理有据，如果「兔侠传奇」有暴力血腥的镜头，或者不符合中国文化的东西，你可以批评，但是你不能在没看过的情况下就说我的3D效果不好。 
       从05年「小兵张嘎」开始，是我改变了全国高校不能做商业电影的历史，到今天都没有第二个高校打破这个记录。别人不愿意做或者不敢做的事，我一直在坚持。在60岁之前我还有若干部电影，比如像「雪域獒王」。我现在平均一年到一年半启动一部电影，到2014年，我要做一部真正能打入奥斯卡的动画电影，「兔侠传奇」在今年3月份已经要启动第二部了，在下一部你可以看到兔子和山猫结婚了，有了一堆孩子。
 

       您是怎么看待大家来拿「功夫熊猫」和「兔侠传奇」的比较？ 
       孙立军：第一我想说的是，10年前「花木兰」进入中国市场的时候，当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李岚清就有过这样的批示——中国人的故事美国人做的这么好，我们要借鉴。2000年6月份，动画学院这栋楼就是他老人家来电影学院视察的时候批示的，我终身不会忘记。当时他问我，我们能拍出「狮子王」「花木兰」这样的动画吗？我说能拍，他说为什么不拍，我说因为没有钱，他当时拍着我的肩膀说，我们中国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我当时觉得心里暖洋洋的，我们是可以举国之力做一件事的，我们缺的是认真和执着。我想总理说的不缺钱，而是有多层含义，有了钱还要有实力。这对我的触动很大。「阿凡达」来了以后，李长春同志有了批示，就是新技术来临之后我们中国的电影如何做大做强。我作为动画学院的元老，会有使命感和责任感。我总是对团队说，我带着你们在替国家打一场没有硝烟的文化战争。在我们做的时候「功夫熊猫」来了，我承认这部电影非常好看，对创作也很有启发。但是更多的是忧虑和担忧，美国动画电影越来越多，中国的产业要不要做？作为中国动画界的领军——电影学院，一定要举一面旗帜告诉大家，我们要有凝聚力。现在不是谈缺钱的时候，缺的是民族自信心和行业自尊的精神。所以到今天支撑我做这个电影的就是这种精神，不是做一个商业片票房过亿，我的电影3亿都是正常的，中国的孩子就有3.6亿。
 

        我没看「功夫熊猫2」，以我的经验它的品质不会超过第一部，因为它仅仅是为了讨好中国人，我说过它就是外国人穿了一件唐装而已，比它好的电影太多了根本看不过来。为什么我支持赵半狄来谈这件事，实际上是站在对中国通俗文化忧虑的角度上，如果说中国有12个月的电影周期，给了美国八九个月，只给中国电影留两三个月的放映周期，这个产业还能发展吗？「功夫熊猫」仅仅是一部影片，该学习该借鉴的时候就要去享受它，可是难道我们这个行业就要这样无序无度的下去吗？我们为什么没有电影文化安全的意识呢？我们的观众已经很习惯看美国大片了，这对一个13亿人口的国家不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改革开放这么多年，我们的贫富差距已经拉的很大了，我的理想是用电影文化来抚平这种差距，让每一个人在精神上，在文化幸福感上达到平衡。所以不要小看一部电影，这个社会即便有些贫富差距，也是和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