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动画《河神之鼓》民俗故事设定详解

　　编者按：当下，日漫与欧漫在全球都得到了很大的市场，国内日漫迷更是能如数家珍似的将各类动漫娓娓道来，学习动画的林旭茂也同样喜爱这些。然而在外教的课堂却听到他讲述起20世纪上海美术制片厂的动画，并且提醒他们不要丢掉民族的东西，这些话带给他的震撼相当之大。虽然在创作中还有一些艰难之处，但对于林旭茂来说这些都是必须经历的，只要认准一个方向，终将会渐入佳境。

　　作者简介：

　　《河神之鼓》导演：林旭茂

　　毕业于中国传媒大学动画系，热衷于将中国民间传统文化与现代视听语言相结合，创作出本土气息浓厚的动画作品。

　　灵感来源

　　《河神之鼓》是我大四所做的毕业设计。其实我在大四之前，一直以来受日系动画的影响比较重，但是在中国传媒大学念书时发生的两件事让我幡然醒悟，我不该继续做被日本动画和美国动画洗脑的一代（所谓的文化殖民）。第一件事是学院外教David教授的一次讲座，当时还是大二的我抱着聆听大洋彼岸动画人佳作的心理，早早去到报告厅守着，等到讲座开始我傻眼了。因为讲座放的居然是上个世纪上海美术制片厂的动画作品，说实话，我挺失望的，我觉得自己是来听美国动画的成功秘诀的，怎么给我们看这些中国过时的老古董……然而，当我看完特伟的《山水情》、徐景达的《三十六个字》，内心的羞愧和冲击难以用文字去描述，原来我们国家已经有这么棒的动画，而我又是多么无知，甚至还需要由一位外国教授苦口婆心地提醒我们不要丢掉自己本民族的东西，真是丢人丢到家了。这件事情在我的内心埋下了一颗蜕变的种子，随时间的推移，渐渐瓦解了我原本对动画的审美结构。

　　至于另一件事情就是联合创作，在和两位小伙伴一起完成实验片《I`m》之后，我带着作品回家放给朋友、家人看，清一色都是“哦”“恩”“结束啦？”的反应，后来有个朋友很坦诚地跟我说：“这个作品很精致很好看，但是不关我事啊。”这件事情让我开始反思题材的选择，何不干脆从身边、从本土习俗里面汲取养分，以知道多少说多少的坦诚姿态来表达。基于这样的心理呼唤，我在大四开题阶段，辗转了一两个选题之后选定了《河神之鼓》这个故事，而故事的原型就是我老家那个村子流传的一个传说“双溪嘴沉船，石井岩出米”。

　　素材搜集和对比

　　在故事框架敲定之后，从小在老家看过的游神赛会，英歌舞（潮汕当地民俗舞蹈）表演，吃的食物、村口的神树、山脚的伯爷公……种种回忆顿时涌上心头。比如：潮汕地区每年春节各乡镇都会有“营老爷”的游神活动；

　　“营老爷”的游神活动小孩也常常会参与其中；

　　常在游神队伍中后部压轴的英歌舞，是潮汕地区一种以“水浒人物智取大名府，搭救卢俊义”为原型的表演性舞蹈。英歌舞领舞的是耍蛇的“时迁”，随后才是“关胜”、“李逵”，依此排列……

　　潮汕地区普遍供奉的神明之一：五谷母。

　　“红桃粿”是潮汕拜神的常见贡品，淋点酱油超美味！

　　路边的伯爷公庙上有趣的对联，也被用的片子里，虽然只是一闪而过的镜头。

　　更多英歌舞素材：

　　脑海中零零碎碎画面似乎在找到故事的那一瞬间，浑然天成地拼凑出了一个连贯而完整的故事。

　　前期设定

　　本片的原画、动画、上色都是在Flash中完成，背景则是用Photoshop和Sai合力攻克。至于后期合成和剪辑都在After Effect里完成，部分镜头如游神的灯还用到一点点Maya。

　　风格确定

　　《河神之鼓》这片子的前期设定花了近半年的时间斟酌修改。在确定了回归民俗风格之后不久，相同的理念也扩展到了影片的美术方面。最初，我其实是想走非主流日系风格的（如下图）。后来在快进入中期制作时有缘得见戴敦邦老前辈的国画作品，爱不释手，然后就临时决定用电脑模仿这样的风格作画。以至于在即将进入中期制作前，我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每天几乎什么也不做，天天翻戴敦邦老师的画集，到现在电脑桌面都还在滚动播放他的作品。

　　下图是我最初做的测试，由于我完全没有国画基础，加上中期制作时间紧张，原画、场景都要自己做，很多镜头都不得不降低制作标准。如果有机会再做下一部的话，我想老老实实去学习国画，静下心把这个风格完成，做成熟。

　　人物设定

　　人物设计方面其实有点回归上海美术制片厂时代的意思，着重于努力靠近民俗原貌的同时尽最大可能的简洁，以便适应中期的制作。

　　最初的一些人物涂鸦：

　　1.云游僧——素一山人

　　原型有点济公的感觉，似有神通却又如同凡人。故事就是借由他的视角揭开整个传说的全貌。他穿行其中，但不过分参与。

　　2. 笑颜童子  
　
　　灵感来自中国各地庙会的大头翁，是老和尚伪装的角色。

　　3. 河神

　　传说的原型是有狮、象两位河神，后来考证发现现在的榕江江口确有狮山、象山二座（皆因形似其物而得名）。后来迫于精力有限，只保留了一位河神深入塑造，考虑到大象和水的联系紧密一些，故而保留象神。

　　4. 英歌舞舞者（众神之一）——李逵

　　5. 英歌舞舞者（众神之一）——关胜

　　6. 众神之——伯爷公/五谷母：五谷母人设制作过程一直在改动，还好出镜不多。

　　7.运粮官兵的首领：阴险可恶的小人，类似传统戏剧里县太爷那样的角色。

　　8.贪官：贪吃、愚笨的丑角。

　　场景设计
　
　　下图是关于场景最初的一些手稿，主要参照平日回老家拍摄到的照片。

　　其实对于明代初年的潮汕到底是什么样的，我自己心里也没底，所以一面摸索各种不同美术风格的同时（如下图），一面用画面去拓展整个故事，用画面去建立起故事里的世界。

　　不过当见到戴敦邦前辈的作品的时候，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才是我想要的美术！所以后来，唯一的美术参考方向就是戴式国画。

　　下面是第一张正式确定风格的场景，东西画的比常规国画要多，留白方面也比较节制。用色方面尽可能低调收敛，整体用色纯度都偏低。

　　原先海上部分的美术也要走这个方向的，但由于时间精力限制，最后只能依靠AE的辅助节省工作量，实现风浪的效果。所以那几组镜头美术上跟整部片子稍稍有点分离。

　　分镜制作

　　分镜基本上前后改动不大，除了高潮部分因为后期制作时间太紧张，拿掉了几个甲板上的官兵被水冲走的镜头。比较有意思的是第三场戏高潮抢米的部分是憋了好几天，死活画不出半笔，然后突然有一天下午在图书馆井喷式地一气呵成。那几天一直戴着耳机单曲循环阎学敏的《潮汕大锣鼓——社庆》，后来做的活动故事板，高潮也是卡着这个音乐节奏走的。

　　高潮镜头解析

　　以高潮部分官差被暴打场面为例，我剪了一段制作花絮，基本的原理就是用二维动画的思维去挖掘AE的最大功效。例如海浪的运动也只是用AE的“波形弯曲”，然后用粒子系统模拟水雾润滑海浪与海浪之间的衔接，技术方面其实并没有什么创新。

　　音效处理

　　音效、拟音方面都是张岳老师在把关，收到她发来声音的邮件，一看发件时间都是深夜一两点。我个人比较喜欢的是开头官兵抢米那段，配上鼓声，本来看起来有些崩坏的原画，一下子就上了档次。再有就是郭政建老师为老头配的那些抽象的声音实在是太到位了，多亏他的演绎，才使老和尚这个角色活灵活现。还有谷子老师、林强老师、路知行老师他们为众神“出将入相”配的“呀呀呀咿呀呀！”的声音，都是往京剧的唱腔上靠，录音的时候费了很大力气，出了录音棚大家声音都哑了。回忆起大家全情投入地为片子付出的情景，现在心里还是暖暖的。

　　制作总结

　　对我来说，这部片子最大的制作难点应该是原画，在这部片子之前，我都只是做美术和后期，从来没有做过原画，所以当时我说要自己一个人做毕业设计的时候，估计身边很多人都多少有些大跌眼镜的感觉。还好在进入中期制作后慢慢积攒了一些信心，加上好朋友时不时的点拨和帮忙，硬着头皮也就做了下来，不过现在看来这个部分还是比较薄弱，往后还需要慢慢努力弥补。

　　具体制作之外的难题，是一项真正的考验——如何保持住最开始制作的热情，善始善终，这应该才是最难的事情。相信很多团队做作品做到最后都会麻木掉，只想快点解脱，甚至看到片子都想吐。我其实也有这样的时候，不过因为一路有大伙的期望和支持，让我觉得这不再是我一个人的作品，所以才能咬紧牙关把吐出来的东西又吞了回去。而在熬过这段考验之后，感觉片子也好人也好，整个气就顺了，可以比之前更加从容理性地投入到制作中去。所以在这个过程，能够明显感觉到创作者的心智和能力在和片子一起成长，这也是做片子最大的收获吧。

　　动画人能力提升必杀技

　　我个人认为好动画的标准并不是唯一的。因为每部作品的侧重点都有所不同，我们只要抓住自己最狂热、最有感觉的那一个点，把这个点深入挖掘，然后用最直接、最纯粹的方式清晰表达出来，这就是一部好作品。而那个最有感觉的点应该就是这部动画的核，创作者自己要十分清楚才行。

　　个人觉得动画人最最难得的品质就是傻，一定要够傻够天真，才能执着地坚持把精力放在一件事情上，只有倾万念于一点，做出来的东西才会越来越好。先学好一样，然后再慢慢扩散到别的方面，千万不要朝三暮四，或者奢望一蹴而就。

　　要说提高自己能力的方法，我觉得就是抓住一切能把自己往火坑推的机会，把自己逼到无路可退的绝境，挖掘出自己的潜能。例如一个人做毕设，例如勇敢地接下十分具有挑战性的任务，尽管你暂时还未有把握做好。不过这的样的历练偶尔就好，总这么干会死人的。总而言之，认准一个方向耐下性子用功，终有一天会渐入佳境的。我也将抱着这样的信念继续前行。